跳至內容

失吉忽圖忽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失吉忽禿忽（蒙古語：ᠰᠢᠭᠢᠬᠤᠲᠤᠭ，鮑培轉寫：Šigi Qutuqu；約1178年—1260年）[1]，又譯胡土虎、忽都虎、忽都忽，又稱胡丞相，是大蒙古國早期高官。失吉忽禿忽為大蒙古國建立者鐵木真（日後的成吉思汗）與妻子孛兒帖的養子。他是蒙古首任斷事官，並且在蒙古律法編纂中貢獻頗巨，在中州（華北）任行政長官期間，政績斐然[2]。失吉忽禿忽亦可能是《蒙古秘史》的重要史料來源，《蒙古秘史》對他記述頗為稱善。

《蒙古秘史》雖稱失吉忽禿忽為鐵木真之母訶額侖所收養，但年代上存在牴牾，此說存疑。此棄兒在鐵木真家中長大，是最早識字的蒙古人之一。《蒙古秘史》所載大蒙古國建立後數年之事，對失吉忽禿忽的作用有所誇大。然而失吉忽禿忽確曾獲任數個高級司法職位，並在蒙古征伐金朝期間履職。蒙古西征花剌子模戰役，失吉忽禿忽出任指揮官，於1221年八魯灣之戰中為札蘭丁所敗，此役為西征中蒙古唯一的敗績。

失吉忽禿忽在養父成吉思汗的繼任者窩闊台在位時期，仍居官位。1235年—1236年，失吉忽禿忽主持華北人口普查，使蒙古政權得以全面革新其財政政策。彼時，有人以為失吉忽禿忽的法令與判決有壓迫與偏見之嫌，而另有人則讚譽他誠實與司法公正。歷經貴由與蒙哥統治時期的權力爭鬥，失吉忽禿忽卒於拖雷家族內戰期間，享年81歲。

早年

[編輯]

成書於1228年至1260年間的《蒙古秘史》與拉施德丁於14世紀初撰寫的《史集》[3]皆詳述失吉忽禿忽的早年生活，但二者記載差異頗大[4]。據《蒙古秘史》所述，蒙古（彼時「蒙古人」一詞僅指蒙古東北部一個部落的成員；因該部落在大蒙古國形成過程中發揮核心作用，其名後來被用於稱呼所有部落[5]）首領鐵木真（日後的成吉思汗）率部突襲名為「松樹寨」的塔塔爾營地後，劫掠的士兵在營中發現一名被遺棄的男孩。因他佩戴金鼻環，身着貂皮襯裏的絲綢坎肩，故被認出出身貴族。《蒙古秘史》還記載，鐵木真之母訶額侖收養此男孩為第六子，取名失吉忽禿忽[6]。然而，此說法難以令人信服。對松樹寨的突襲可較精確追溯至1196年5月至6月鐵木真與克烈部首領脫斡鄰勒及金朝聯合發動的一場戰役，但到1206年時，失吉忽禿忽已在蒙古社會嶄露頭角，若十年前他還是個幼童，實難自圓其說。且失吉忽禿忽與收養他的兄弟年齡相差數十年[7]。此版本將他描繪成生來高貴，後為鐵木真的義弟，或許意在將失吉忽禿忽塑造為蒙古社會中更具地位之人[8]。

據拉施德丁的記載，失吉忽禿忽的收養發生在十多年前。書中記錄，當鐵木真與妻子孛兒帖尚無子嗣時，他們發現一名幼童並將其當作兒子撫養。若此記載準確，該事件應發生在1180年代初，因孛兒帖的長子朮赤最早出生於1184年。保羅·拉契涅夫斯基（Paul Ratchnevsky）與艾騖德（英語：Christopher Atwood）等現代歷史學家認為，拉施德丁基於自然關係的解釋更為可信[9]。失吉忽禿忽的收養給因生育困難可能抑鬱的孛兒帖帶來慰藉，足以解釋後來他所獲的尊崇與關注。這也解釋孛兒帖去世後的一幕，失吉忽禿忽捶打着她的墳墓，哀號着：「啊，我的好媽媽啊！」（蒙古語：Өө, сайн ээж минь!，羅馬化：O, sayin eke minu!）[10]。

拉施德丁還記載失吉忽禿忽童年的兩件事。其一，失吉忽禿忽在一場冬季暴風雪中制服一群黃羊；其二，失吉忽禿忽參與從泰赤烏部強盜手中救下鐵木真最小的嫡子拖雷[8]。約1204年，鐵木真任命畏兀兒掌印官塔塔統阿為自己諸子的老師；失吉忽禿忽對這條新途徑適應良好，與老師一同記錄養父的判決與法令[11]。

成吉思汗時期

[編輯]

1206年的大會忽里勒台上，鐵木真獲尊號為「成吉思皇帝」，是為成吉思汗，成吉思汗任命眾多主要將領在新的大蒙古國中擔任要職。其中，木華黎與博爾朮獲殊榮，地位高於他人，得到法律保護並指揮蒙古軍隊的兩翼[12]。失吉忽禿忽對此厚賞心生不滿，《蒙古秘史》記載他的話說：「博爾朮、木華黎等效力比誰多？若行恩賞，我出的力少於誰？我做的事又少於誰？搖車中嗷嗷待哺的時候，我就來到了你高貴的家門，直到變成鬍鬚長長的老翁，我忠心耿耿未生異思別想。自年幼無知常尿褲襠起，我就來到了你黃金門檻，直到變成這烏髮花白的老翁，我勤奮勞碌未曾誤過半件事。如同親生的兒子，母親容我於自己的懷抱，如同親生的弟弟，你亦納我於自己的身旁！如今你將與我什麼樣的恩賞？[13]」

據《蒙古秘史》記載，成吉思汗聽罷，對失吉忽禿忽說道：「你不是我的六弟嗎？將同我親生兄弟一樣，分給義弟你一份家產。並念你立有多功，再賜你九罪不罰之賞！在那長生天的保佑下，你要成為我大業征程的聽之聰耳，視之明目。要為我的母親、諸弟及孩兒們分配氈房百姓及板門百姓中應占的物利與居民。你所定下的律令，任何人不得更改。舉國之內懲盜除奸，斷明是非等由你掌管。論死、論罰由你決斷。」成吉思汗指示失吉忽禿忽將所有法律細節，包括賞賜分配相關事宜，記錄於「青冊」（ᠬᠥᠬᠡ
ᠳᠡᠪᠲᠡᠷ）之中。成吉思汗授予失吉忽禿忽對整個蒙古民族的司法管轄權，使他與成吉思汗同父異母的弟弟別勒古台一同成為首任「大斷事官」，別勒古台獲立為國相[14]。現代歷史學家認為此記載有偏向性：拉契涅夫斯基認為，《蒙古秘史》為顯示成吉思汗受身邊人影響，「明顯誇大了失吉忽禿忽的權力」，而艾騖德認為，該編年史將1206年忽里勒台的事件與後續任命混為一談，失吉忽禿忽可能在後來取代別勒古台[15]。儘管如此，失吉忽禿忽在某個時期確實負責維護蒙古人的律法，可能如拉施德丁後來所記，建立一種判例法[16]。失吉忽禿忽可能並非親自編纂這些記錄，而是監督同樣由塔塔統阿教導的抄書吏完成[17]。

Painting of cavalry, led by a man in green clothing atop a brown horse, walking into a city with high walls
《史集》（巴黎法國國家圖書館藏）中描繪的蒙古攻佔中都場景

失吉忽禿忽參與首次蒙古對華北金朝的戰役。金宣宗南逃至開封後，中都在長期圍困後於1215年5月31日落入蒙古人之手。儘管中都城遭洗劫一空，成吉思汗仍親自派遣失吉忽禿忽去查封沒收金朝的國庫[18]。因失吉忽禿忽對掠奪財物的誠實統計與記錄，他受到成吉思汗的高度讚揚——此事不僅在《蒙古秘史》與拉施德丁的著作中有記載，在13世紀後期的《聖武親征錄》中亦有記錄[19]。約成書於1370年的《元史》記載，失吉忽禿忽在佔領華北後擔任行政職務，職責包括任命低級官員[20]。

在蒙古入侵中亞花剌子模王朝期間，失吉忽禿忽率領帝國先鋒部隊，在八魯灣之戰中擔任指揮官，此役為蒙古在此次戰役中的首次失利[21]。拉施德丁、阿塔·蔑里克·志費尼、奈撒維等波斯編年史家，詳細敍述此次挫敗，而《蒙古秘史》、《聖武親征錄》、《元史》等蒙古編年史，則記載較為簡略。據波斯編年史家所述，失吉忽禿忽曾率約10,000士兵洗劫並焚毀哥疾寧城，參與圍攻你沙不兒，後又協助圍攻馬魯[22]。隨後，1221年初，失吉忽禿忽率約30,000人前去擊敗反抗的花剌子模王子札蘭丁，但經過兩天激戰被敵軍擊退，僥倖逃脫被札蘭丁軍隊虐殺的厄運[23]。蒙古戰敗的消息引發此前已投降的也里城起義，隨後也里城被徹底摧毀[24]。

聽聞養子戰敗，成吉思汗以憤怒掩飾內心痛苦，與三個年長的兒子朮赤、察合台、窩闊台出征復仇。成吉思汗批評失吉忽禿忽對戰場的選擇，並指出他認為養子因屢戰屢勝而驕傲自滿[25]。在申河之戰中，成吉思汗徹底擊敗札蘭丁，失吉忽禿忽受任命看守被俘的花剌子模士兵[26]。

窩闊台登基後

[編輯]
A portrait of a Mongol man wearing an orange robe and a pointed green cap; his mustache and beard are long and thin.
窩闊台的元朝畫像

1227年成吉思汗駕崩後，窩闊台登上蒙古皇位[27]，他尊敬義兄，稱失吉忽禿忽為「兄」（ᠠᠬ᠎ᠠ, aqa），在蒙古的位次排列中，將他置於自己兒子之後。失吉忽禿忽參與1231年在拖雷指揮下對金朝的戰役，在黃河沿岸作戰；拖雷薨逝後，他被分配到唆魯禾帖尼帳下效力，親眼目睹開封陷落[28]。失吉忽禿忽還短暫參與1235年在窩闊台第三子闊出指揮下對南宋的戰役[29]。

失吉忽禿忽為重要蒙古學者與官員，1234年中，獲任命為華北地區的首席扎魯花赤。失吉忽禿忽與漢人官員移剌楚才聯手，於1235年至1236年對燕京佔領區做全面人口普查[30]。中世紀歷史學家稱讚他司法公正、行政得力，現代歷史學家將窩闊台財政改革的很大一部分成功歸因於失吉忽禿忽的行動與政策[31]。然而，失吉忽禿忽以偏袒佛教徒著稱，如曾向海雲印簡請教實際事務與個人事宜；海雲藉此關係，為蒙古統治下的佛教徒爭取到諸多優惠[32]。如劉秉忠等作者指責他徵發繁重徭役，使經濟氛圍普遍壓抑，而南宋使者徐霆稱高額戶稅與財政過度為「更可畏」[31]。

失吉忽禿忽餘生事跡不詳。失吉忽禿忽身為蒙古皇室的資深成員，1248年窩闊台之子貴由[33]駕崩後，他可能返回哈剌和林參加忽里勒台；在隨後的權力鬥爭中，他可能因在孛兒只斤皇室的窩闊台系與拖雷系間持中立態度，而倖免於難。歷經新皇帝蒙哥一朝後[34]，失吉忽禿忽卒於1260年拖雷系內戰期間。不知失吉忽禿忽在拖雷之子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的紛爭中支持哪一方[35]。

遺產

[編輯]

失吉忽禿忽通過早期司法活動，為整個大蒙古國的法律程序奠定基礎[1]。直至中古晚期，在圍繞成吉思汗的傳說中，失吉忽禿忽以「失乞忽都忽」之名成為核心人物。失吉忽禿忽之子三剌之女，嫁給高級軍事工程師克烈士希，克烈士希在河南建立私人學院伊川書院；他們的兒子慕顏鐵木為著名藏書家[36]。

眾多學者認為失吉忽禿忽在《蒙古秘史》的創作中扮演某種角色。從表面上看，識字的失吉忽禿忽在鐵木真家中長大，親身參與諸多重要事件，是最有資格撰寫這部歷史的蒙古人之一。該書本身對失吉忽禿忽也極為有利——詳盡敍述他的成功，卻只用一句話輕描淡寫他在八魯灣的戰敗。《蒙古秘史》還完全忽略與失吉忽禿忽地位相當的蒙古重要官員鎮海的生平，並貶低木華黎的功績[37]。然而，艾騖德指出《蒙古秘史》存在一些重大不合理之處，失吉忽禿忽尤其不可能犯這些錯誤；他推測失吉忽禿忽反而是這部作品的主要史源之一[38]。

在蒙古國，位於烏蘭巴托的失吉忽禿忽大學（Шихихутуг Их Сургууль）以他命名；2023年，由蒙古雕塑家奧奇博爾德·阿育爾札納設計的他的雕像，在主校區落成[39]。

參考文獻

[編輯]

引用

[編輯]
  1. ^ 1.0 1.1 Atwood 2004，第464頁.
  2. ^ 失吉忽秃忽. 國學大師. [2024-12-12].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5-03-19）. 
  3. ^ Atwood 2004，第465, 492–493頁.
  4. ^ Ratchnevsky 1993，第75頁.
  5. ^ Atwood 2004，第389–391頁.
  6. ^ Ratchnevsky 1993，第75頁; Secret History, trans. Atwood，§ 135.
  7. ^ Ratchnevsky 1993，第76頁.
  8. ^ 8.0 8.1 Ratchnevsky 1993，第77頁.
  9. ^ Atwood 2004，第464頁; Ratchnevsky 1993，第76頁.
  10. ^ Ratchnevsky 1993，第76–77頁.
  11. ^ Atwood 2004，第386, 464頁.
  12. ^ Ratchnevsky 1991，第90頁; Atwood 2004，第393頁.
  13. ^ Ratchnevsky 1991，第95頁.
  14. ^ Ratchnevsky 1991，第95頁; Hodous 2022，第331–332頁; Secret History, trans. Atwood，§ 203.
  15. ^ Ratchnevsky 1993，第80頁; Atwood 2004，第464頁; Dunnell 2023，第30頁.
  16. ^ May 2018，第77頁; Morgan 1986，第165, 174–175頁.
  17. ^ Dunnell 2023，第30頁.
  18. ^ Atwood 2004，第620頁.
  19. ^ Atwood 2004，第464, 499頁; Ratchnevsky 1993，第80–82頁; Dunnell 2023，第36頁.
  20. ^ Ratchnevsky 1993，第82–83頁; Atwood 2004，第612頁.
  21. ^ Ratchnevsky 1991，第133頁; Ratchnevsky 1993，第83頁.
  22. ^ Ratchnevsky 1993，第83–85頁; Boyle 1963，第241頁.
  23. ^ Atwood 2004，第436頁.
  24. ^ Dunnell 2023，第46頁.
  25. ^ Barthold 1992，第443頁; Ratchnevsky 1991，第133頁.
  26. ^ Ratchnevsky 1993，第85頁.
  27. ^ Atwood 2004，第100頁.
  28. ^ Ratchnevsky 1993，第85頁; Atwood 2004，第464頁.
  29. ^ Ratchnevsky 1993，第88–89頁.
  30. ^ Atwood 2004，第78, 464頁; Ratchnevsky 1993，第86–88頁.
  31. ^ 31.0 31.1 Ratchnevsky 1993，第88頁.
  32. ^ Ratchnevsky 1993，第87頁.
  33. ^ Atwood 2004，第418頁.
  34. ^ Atwood 2004，第362頁.
  35. ^ Ratchnevsky 1993，第89–90頁.
  36. ^ Ratchnevsky 1993，第90, 93–94頁.
  37. ^ Atwood 2004，第492頁; Ratchnevsky 1993，第90–91, 93頁.
  38. ^ Secret History, trans. Atwood，第lix–lxii頁.
  39. ^ Shihihutug University introduction.

資料來源

[編輯]
取自 "https://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失吉忽圖忽&oldid=87457855"